爸爸,我爱你

文章来源:风湿性联合瓣膜病   发布时间:2017-4-21 18:10:08   点击数:
 

打小,爸爸好像没有抱过我,也没有和我玩过,还打过一巴掌,让我发烧了3天,爸爸也没有给我买过玩具,没有教我读书,记忆中一次教我读书就是罚我做作业,因此就不算教我……总之,小时候爸爸是个概念,一个符号,好像有或者没有都没有关系。如今,自己做了爸爸了,忽然对爸爸的含义理解了很多。因此,把这篇文章捞出来,感谢爸爸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不管如何,我都会努力,不让你担心。

谢谢爸爸!

有人说,父亲是一座山,高大、俊朗,能承受风雨的侵袭,能经受霜雪的考验;

有人说,父亲是一棵树,春天给予你绿色的希望,夏天给予你沁心的荫凉,哪怕是倒下了,也可以削枝斩叶,作一根坚实的顶梁。

我喜欢耽于书山文海自娱自乐,看过许多名人笔下的父亲,不知是作家深厚的笔力所致,还是他们父亲自身的伟岸,总是让我生出许多羡慕。和他们相比,我的父亲是多么的平凡呀!所谓的山的俊朗树的伟岸,于父亲那一身漂白的旧衣里裹着的瘦弱多病的身体而言,我是无法产生这样的联想的。在我记事的二十余年里,我几乎没有见过父亲自信的笑容,即使笑了,总能够从中读出一丝的谦卑和内敛。

我无法确切地阐述这种谦卑是如何深入父亲内心深处的,父亲生活轨迹与别人相比并没有多少不同之处,何至于斯呢?

去年父亲退休了,事业上的句号已经画上,他会用怎样的生活语言去填写生命的省略号呢?

父亲和大多数退休教师一样,在经历了最初的惶惑以后,很不适应的开始了退休生活。他没有什么嗜好,打牌、麻将之术于他宛若天方夜谭,下棋书画更是天外之物,莫测高深——父亲由此明白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一个平凡的人没有了凡人该有的嗜好,是一件多么让人垂怜的事情呀!

然而父亲很快走出了无所事事的状态,他走回到自己的青年时代,竭力在他的脑海中搜寻青年时代很想做而无暇作的事情。于是父亲变得快乐起来。

很长时间没有回家,好不容易抽了一个周末回到家,看到老爸精神爽朗,心里高兴。待踏进院子,眼前豁然一亮,但见满院花草,芬芳怡人。壮实的桂花树叶茂枝繁,每一片绿叶似乎都孕育着青春的活力;几十盆各色知名的或不知名的小花在阳光下,有的灿烂如火,有的洁白如雪,有的粉嫩似霞……最惹人注意的是屋角的那几盆老树桩,姿态各异。仔细看看,发现嫩枝间有细小的铁丝缠绕期间。原来老爸是想要自己制造一些“盆景”呢!

老爸谦逊的说:“养花养草是我一直的理想,以前太忙,没有时间,现在好了,自己这么瞎摸着玩儿!”

望着眼前的花草,我忽然生出一种深深的感动。老爸为了拉扯我们姐弟四人,生活的困顿与艰辛非亲历而无以感,非目睹而无以信。生活消磨了他青年的志气、中年的锐气、壮年的豪气,变成了一个只知道与困顿的生活状态作斗争的人。战胜贫穷成了他唯一的重任。他曾经说,他喜欢钓鱼,然而现在却不敢去钓鱼,因为他已经不知道如何拿钓竿了。很多生活的梦想在他的心里刚刚萌芽就已经消亡。

我为老爸退休之后这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感到高兴,三姐在一旁给我讲了一个笑话:

老爸每天都要挑上两笼子鸡到野外去放养。可能是鸡吃了野食,特会生蛋。然而他也遇到了一个难题:这些野惯的鸡似乎对野外的生活产生了返祖的依恋,到了家里就是不蹲窝生蛋,而是在楼上楼下屋左屋右自产自乐起来。不过还好,老爸有的是时间,有的是精力。他把过去用来对付学生的精力全用于对付鸡了。不几天,这些临时的鸡窝就被他全摸透了,只要一听到鸡叫声,他就准能乐陶陶的捡回一个还温热的鸡蛋来。为了防止漏捡,他用不同的颜色的水彩笔表示在不同地方捡到的鸡蛋,又用数字标明序号,标志新鲜程度。这聪明之举可谓一举两得。后来老爸却放弃了这个做法。

姐姐笑问:“知道为什么吗?”

我百思不得其解。

老爸说:“鸡蛋一多,肯定要送人家吃。人家看了这花花绿绿的鸡蛋和数字,一定会认为我小气,防着你妈偷吃鸡蛋呢!”

听了他的解释,我哑然失笑。原来现在老爸的思维回到了二十年前,看来他的生活已经使过去和现在融为一体了。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此话不假。老爸在现实和回忆中找到了一条自我娱乐的路径,我为他感到高兴。

在六七十年代,放鸡带有浓重的贫困色彩。家里没有粮食养鸡,只好让鸡到野地里找点嫩草活虫之类充饥,隔三岔五生几个鸡蛋也解决了一家人的油盐之需。如今不同了,父亲仅仅将放鸡当作一种休闲锻炼的方式,由此眷味生活的甘苦。当生活不再赤贫时,回味赤贫或许也是一份饱满的人生财富呢。

父亲的一生,总是在知识分子和农民之间转换。到了学校里,他捧起书本,带着一群孩子,就成了过去称的“先生”。先生自然应该有很多不同于常人的地方,因此他对自己的要求非常的严格,总是近乎苛刻的要求自己,因此养成了不苟言笑的性格特点。

然而生活之于父亲,犹如一台缺乏演员的戏剧,回到家里,他就是一个地道的农夫:他的皮肤黧黑;他的手粗糙开裂,经常有带血的口子;他的肩膀生着厚厚的老茧,而且一边高,一边低——这是他只会用左肩挑担的缘故。即使在我们的村里,像父亲这样地道的农民也是很难找到的。作为一名民办教师,他要养活一家六口人,如果脱离了“做”,他是无法面对孩子那一双双饥饿的眼睛的。长年的劳作,将父亲所有的文化人的气质消蚀殆尽。

父亲将全家的重担都压在了自己的并不坚实的肩上,为我们姐弟四人支撑起一片晴雨依旧的天空,虽然不是那么高远,但仍然使我们和大多数孩子一样,享受到了童年的快乐,充满了对生活的无限憧憬。这也正是父亲不停的工作的不竭动力呀。

闲时,父亲经常会问我:“儿子,你长大了要干什么?”

我知道他的愿望是成为一名公办教师,于是总是响亮地回答:“我要当一名公办教师!”

这时候,父亲的眼睛里总是亮晶晶的,他在孩子的身上,看到了希望,也许儿子真的有一天会实现他一直以来的夙愿呢!对别人来说,这可能不是一种高远的志向,但在父亲眼里,可是盼望了半辈子呀。

父亲的愿望最终在我的身上实现了。年,我从落后偏远的乡村中学毕业了,以优异的成绩被衢州师范学校录取。当时我收到的是两份通知:一份是衢州师范的,一份是龙游中学的。我应该选择哪里读书呢?

16岁的我要做出这样的抉择,显然是很难的。读高中,就意味这家庭必须继续供养我念书,就必须要做好考不上大学的准备;读中师就意味着马上可以跳出“农门”,成为国家的工作人员,从此告别黄土,告别田地里辛劳的耕作,走出大山,开创美好的人生梦想。然而,读高中也意味着可以上大学,当时的龙游中学大学升学率达到百分之八十,从我的实力来说,我不相信自己就是那百分之二十。有谁能够拒绝这种诱惑呢?

父亲征求我的意见,要我做出决定。我经过反复的思考,就去征求中学老师的意见。他们几乎众口一词的说:“你家里穷,没有经济实力培养你。早点工作,就早点解放你的爸爸。读衢师吧。”

这样我选择了读衢师。父亲知道了我的决定,并没有高兴的样子,只是意味深长的说:“爸爸有接班人了。”我知道父亲是高兴的,因为他的“公办教师”的梦想终于可以让儿子为他实现了。

临行前的一天晚上,父亲第一次和我谈心,而且非常的严肃。

屋里的电灯是三瓦的节能灯,幽暗极了。家里简陋的桌椅安静的呆在各自的角落。姐姐们和妈妈出去赶鸭子回笼。家里只有我和父亲。

“军军,”父亲的口气已然把我当成了大人,他说,“爸爸想和你谈谈学习。”

我点点头,表示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我感到气氛有点肃穆庄严。

“你准备怎样读好书呢?”父亲的问题好像极为小儿科。我向来对读书充满信心。中学三年,我好像没有多少用劲就考上了,应付中师的学习不是挺简单的事情吗?

我未加思索的回答:“爸,我有信心学好每一门文化课。”

父亲习惯性的长叹了一口气,这答案似乎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但也没有让他满意。他对我谈起了教书二十余年的心得体会:“当小学教师,第一重要的综合素质的提高。老师是万金油,什么功能都要有。爸爸当了二十多年的教师了,总是吃香不起来,原因就出在综合素质吃不消别人,要弹琴不会弹琴,要画画不会画画,光光教好语文是不行的。你到衢师里读书,最关键的是要有一项特长,要会拿手的东西……”

谈话的时间不长,我不知道父亲的观点是不是正确,但我相信父亲的“吃香论”是非常现实的,它肯定是衡量一个教师好坏的关键。这次的谈话影响了我此后的学习生活。之后的衢师生活里,我学会了弹一些基本的曲子,尽管我的起点是简谱也不识;我也练习过书法,虽然没有成名成家,但应付学生已经够用了;我学会了画水粉画、水彩画、中国画,虽然也不能登大雅之堂,但可以自娱自乐一番;我开始写诗、写散文、写小说,还发表了一些作品,在学校里还小有名气……短短的三年,我总是有意无意的按照父亲的要求在打造他眼睛里所谓的“吃香”的教师的模式。事实证明,父亲的话是很有道理的,我所涉猎的东西,在我的教书生涯中发挥了相当大的作用,使我终身收益。

我并不认为有了各种教书的技能,就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教师。在故乡教书的四年时光里,我除了让孩子们笑着学完了几本书,带出了十几名被誉为“优秀生”(以考上龙三中为标准)之外,我没有什么收获,只是感到教师太缺乏个性和自我意识,成了典型的教书匠。如果教师都没有自己的思想,要带出一批批有思想的学生,显然是不可能的。为此,我为自己的生存状态感到深深的忧虑,经常对教育进行一些改革和反思。

当然,我也有许多和教书有一定的关系的收获,那就是教书之余的文学创作。我经常把自己的作品让学生去读,为学生的写作树立榜样。这样一来,我不仅使班里的语文成绩有了较大的提高,自己的收获也蛮大。

当一篇篇出自我并不成熟的笔端的文字最终变成了铅字后,我感到生活无比的充实。文章的发表,在僻远的故乡让大家多了一个话题,当然也引起了学校领导的重视。

中学的校长是我初中的语文教师,他很想让我从小学里调到初中教语文。

一天,他和教导主任到我家里和父亲谈起这样的想法。父亲和校长以前是多年的同事,但并非贴心的知己。当他看见校长和主任来到自己的家里并提出这样的想法,已然不胜惶恐,感激和欣悦溢于言表,沏茶和递烟成了他表达感动的最好方式。

“让孩子去教吧!教中学或许更合适他。”父亲将这句话重复了几十遍。他本来不善言辞,如今面对领导,就显得更加的拘谨。

校长高兴得走了,他没有想到问我的意见,因为他大家都拼命想往中学钻呢,我还能不去吗?他认为我将是他手下的士兵,随时可以为那些升学率和荣誉冲锋陷阵,但我并没有准备好。

父亲对我说起这件事情时,也已经忘记问我的意见。他心里觉得教初中那是比教小学更加“吃香”得多,哪会不去呢?他敛去一向笼罩在他脸上的肃穆,眼睛里熠熠闪光,对我说:“你会是中学里的老师了!”

我思考了很久,想着父亲朴素的“吃香论”,想着他对我高于别人的期望,我几乎无法拒绝这样的机会。但是,我想起中学教师更加刻板的生活,想起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升学率,想起日复一日的晚自习将剥夺我最珍贵的晚会上创作时间,我斩钉截铁的说:“爸爸,我不去!”

我果决的回答犹如一盆凉水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冲向了他。他懵了足足三分钟,才问我:“为什么?”

我将理由讲给他听,他又回到了他一贯的沉默寡言的状态。我有点不忍心,我当教师,永远也不可能有光宗耀祖的一天,但是小事业上的每进一小步,对父亲都是一个不小的安慰。

父亲是一个很民主的人,他考虑了好几天,最后只对我说了两个字:“也好!”

之后的日子,我白天教书,晚上喝着父亲或母亲给我沏的浓茶,像一条蚕,用晶莹的丝线为自己织了一个这一辈子难以咬破的茧——走文学的道路,当一名作家。

我的教书的经历,总是烙有父亲的印记。

父亲最辉煌的一段教书的经历是在乡中心小学的四年时光。在农村里,能在乡中心小学教书就代表着对教师的教书能力的一种肯定,因此父亲更加的敬业而忘我。

从我记事起,父亲都恪守一名教师的职责:不备课就不进课堂。几十年的教书日子里,父亲都要克服放学后近乎打冲锋式的体力劳动的疲惫,在那张不平整的八仙桌上备课。还没有读书时,我经常问父亲:“爸爸,你也有家庭作业吗?”爸爸这时候总是畅怀的一笑,说:“是的,爸爸也有家庭作业!”因此我非常的适应爸爸作家庭作业的生活。只要他拿出那支用了多年的黑色的钢笔,我就会乖乖的用爸爸的另一支红色的钢笔在纸上勾勒只有自己能懂的儿童语言,直到哈欠连天,最后在条凳上睡着——真是有深厚的功力——然后由父亲抱我上床酣然入梦。

到了乡中心小学教书,父亲对“家庭作业”更加认真了。他知道自己的底子薄,许多年轻教师科班出身,应付教学举重若轻。父亲并不自卑,他相信笨鸟先飞勤能补拙的道理,每天晚上总是翻阅大量的教学参考书,认真的勾勒上课的框架,填补一些知识上的空白。每年期末考试之后,父亲总是微笑的拿出笔记本,对我说:“你看,我没有落后!”

我对此不屑一顾,落后又怎么样?统一考试就是将教师和学生束缚在几篇课文上,对谁都没有好处,成了本本主义的牺牲品还沾沾自喜?——我刚好在衢师里读了一些教育学和心理学,再加上正处在自我意识不断膨胀的阶段,因此对父亲的那些应试教育的东西不屑一顾。

父亲似乎总是执著于“没落后”的荣耀,须知当时父亲的“没落后”是花了多少的心血呀!

我的毕业,成了父亲结束这样的荣耀的催化剂。

当时的乡中心小学校长对父亲说:“你儿子就要毕业了,我想他会回到这儿工作,我准备把他放在乡中心锻炼几年。”

当时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同一个学校夫妻、父子等关系的人不可以在一起。父亲当然知道这话的潜台词,他毫不犹豫的说:“我到完小去,让孩子在乡中心上上夹板也好。”

这样,父亲为我让出了位置,结束了“荣耀的岁月”。可是这一年分配到乡中心的有三位教师。他们两位正在谈恋爱,男方的父亲是隔壁乡镇的校长,为了照顾他们,我就必须到完小去工作,因为乡中心只要两位教师。

一向唯唯诺诺的父亲发火了,找到校长言辞激烈的抨击他的做法,大有“老虎不发威还以为是病猫”的架势。乡中心的校长也是一个忠厚长者,这样的事情是不好处理关系的缘故。经过一番周折,我最后留在了乡中心。

如今回想起父亲因激动而通红的面颊,回想起他皱着眉头充满被愚弄的愤怒的神情,我深深感到,父亲对我的保护,虽然狭隘了一点,但这样的舔犊之情,我是难以回报的。

父亲的穷是乡里有名的,过去很贫困的年代里,很多人叫他“蓑衣先生”,因为作为一名教师没有雨伞,是不多见的,至少在我们那里。

父亲是民办教师,工资有限;母亲又身体多病,不能下地劳作。一家六口人的衣食全靠父亲的劳动解决,还要赡养爷爷奶奶,一把雨伞,一双雨鞋,对他来说都是不菲的开销。父亲的一生,大半是在做,而不是“想”,哲学和“主义”等东西在他的人生字典里面几乎是一片空白。他的肩上拉着两副重担,一副是带好一个班,一副是一家人的生活。

贫困使人勤劳但也会使人产生自卑。极度的自卑又使父亲产生极度的自尊。父亲用他的劳作认真的维护着心里的圣地,不允许任何人玷污。他的勤勉和操守,自然就换来别人的信任,在乡村里,父亲成了“老实”的代名词。

老实人必然吃亏。乡里民办教师转正工作开始了。当时的民办教师很多,可是名额只有一个。僧多粥少使这一个名额成了大家争夺的焦点。大家最后对民办教师来了一个无记名投票。父亲将自己的一票投给了另一位教师,最后那位教师以一票之优领先父亲。父亲因此失去了这次机会。

事隔多年之后,我问父亲怎么会那样做?父亲说:“当时想投票怎么能投自己呢?会让人家笑话的。”父亲是认为在民办教师中,确实是那位老师的工作做得好,才投出了这关键的一票。在关系到自身利益的时候,父亲仍如封建道统维护封建伦理一样恪守为人的忠厚,这样的事情在现在来说,简直有点匪夷所思。

那位教师知道这件事情之后,非常的感动。在第二年的投票中,将自己的一票投给了父亲。父亲也以第一名最终成为了公办教师,搭上了民办教师转正的末班车。

在知道自己成为公办教师之后,父亲显出了少有的高兴。因为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成为公办教师这样让人高兴的事情了。父亲说:“民办教师就像本地粮票,公办教师是全国粮票。拿到全国粮票,这辈子不用发愁了!”

噢,可爱又可怜的父亲!

常年的劳累就免不了生病。在经历了一次次莫名的痛苦之后,在母亲的逼迫下,医院做了一次检查,才知道患了风湿性心脏病。医生说要两万元钱,还不保证生命安全。

当时来说,两万元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我们一家人陷入了经济恐慌中。虽然我们对钱的爱戴胜过对贫穷的诅咒,但财富总是如云中之鹤可望而不可及,贫穷却一如既往的在我家安居乐业,没有丝毫离开的迹象。

父亲为了使身体有所好转,生活上开始了一些变化。

首先他戒掉了吃辣椒和生姜。这些辛辣之物是父亲的最爱。郑板桥说“宁可吃无肉,不可居无竹”,于父亲而言,是“宁可吃无肉,不可无姜椒”。他一顿饭可以吃下一大碗的生姜和辣椒。这样的饮食习惯自然加重了他的病症。

其次是戒烟。父亲是远近闻名的“铁烟杆”。电视里的纪晓岚的烟杆是风雅潇洒的道具,父亲的烟杆却是实用的工具,须臾不可分开。外公去世,留给他的念想只有这一根铜皮头的烟杆子,因此特别的珍稀。每一次有了空闲,他就会随手抓一把稻草,将烟杆子擦得贼亮。父亲记性不好,经常丢三拉四,但这根烟杆子可从来也没有丢失过,这是少有的奇迹之一。

戒烟不是说戒就能戒的。在吃完糖果嗑完瓜子之后,父亲总是习惯性的摸摸嘴巴,瞧瞧碗橱后面的烟杆,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仿佛失去了挚爱的宝贝。没过几天,他又重操旧业了。在这样的日子里,父亲的眼睛是晶亮的。

在母亲下达的一次又一次的戒烟令下,父亲经历一次又一次的“镇压”和一次又一次的“暴动”,那杆烟枪始终闪闪亮的出现在他身边的五尺之内。

一次母亲火了,将烟杆一折两断。父亲的眼睛黯然了,他无法责怪母亲,他知道大家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他小心的收起身首异处的烟杆,用报纸一卷,塞进了墙洞里。

我们高兴了一段时间,那烟杆子竟然“凤凰涅盘”了。父亲将断口处削尖,接上一节皮管,有滋有味的吸了起来。母亲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惨重的失败后心灰意冷,再也不管了。她的失败,印证了一句话:女人的执著在和男人的“嗜好”面前必然溃不成军。

但是父亲最后的戒烟,还是得力于母亲。在母亲的强迫下,医院检查身体。母亲要堂弟将医院让名医看看。弟弟回家后说没有问题。母亲要弟弟帮一个忙,让他对父亲说“要是不戒烟就会怎样怎样”。父亲听了堂弟“善意的谎言”,果真戒了烟,至今没有重操旧业的意思。

母亲没有用执著战胜父亲的嗜好,但是她凭借智慧让父亲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多年后,我对父亲说,这是出现了“双赢局面”呀。

我调到城里小学教书后,竞争的压力明显大了很多,家长对孩子的成龙成凤的愿望无疑为我们加了一道紧箍咒,因此也就很少回家,只将一片深深的眷恋写在心里,凭借几次电话嘱咐父母保重身体,内疚如侵阶的苔藓布满我的内心。

每一次回家,都为父亲带来最实在的快乐。父亲经常对我说:“你就是我的半条命呀,如果没有你争气,我哪有现在这样安心的日子呢。”在他的眼里,我能够凭借公开选调到城里教书,无疑像古代“士子中状元”般荣耀。

为了让我安心工作,他总是说自己的身体好多了,饭吃得下,觉睡得香,也不再去干体力活了。这让我感到欣慰。

有段时间,我好几个月没有回家了,就打电话回家问他生活好吗。他仍那样回答我,还说,吃了我上次给他的药,已经不会头晕,身体很好。

过了几天,姐姐给我来电话,说父亲前几天生病了,人看上去老了很多。说他不让告诉我……

听了这些话,我忽然间眼睛就湿润了。那段时间不正是我打电话去的时间吗?父亲回答我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父亲所说的细节也让我感到非常的真实……他竟然骗我?

我拿起电话,我要告诉父亲不要隐瞒我,我有权力知道他的一切,我有义务尽儿子的孝道。然而我还是放下了电话。我打这个电话有什么意义呢?即使我捅破这层纸,父亲以后还是会这样“欺骗”我的,他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体而耽误我的工作,影响我的心情。他经常对别人说:“你们没有当过教师,不知道教师的苦呀!”更何况,我如今在学校里忙得马不停蹄,他好几次亲眼看见了。他一定还会这样做的。

父亲是忠厚人,对别人从来就不知道撒谎,他将自己对别人的真诚写在脸上,因此他颇受乡邻的尊重。他对我撒谎,其实正是反映了他对子女无微不至的关怀。我想每个父母对孩子的爱,都会超过孩子对父母的爱。像我一样,忙只是我的一个比较好的借口而已,对父母的关心已经悄然淡漠于因忙而生浮躁的心了。

老人节到了,乡里组织退休教师到龙游石窟游玩。父亲吃了中饭就到学校来看我。我刚好在赶一份材料,弄得手忙脚乱的。看见父亲,我感到非常的高兴,连忙起身为他沏茶。父亲见我这么忙,连忙阻止我沏茶,让我继续工作。我知道父亲已经没有任何的爱好,只是喜欢喝杯热茶而已,我怎么能因为忙而不沏茶呢?没想到,一个下午,父亲只是拿了一张凳子,捧着报纸在办公室的一角安静的看报,很少喝茶。我知道他是怕我给他续水而耽误马上要交的材料。我多少继承了那份敏感的气质,看在眼里,难过在心里。父亲一贯的言行是以别人的方便为第一要义,仿佛自己的存在如果打扰了别人就是他无尽的罪过似的。

晚上,我让他早点睡觉,因为他平时到了八点看完新闻联播就要睡的。没想到他竟然不睡了,一会儿问我的工作情况,一会儿问我的冷暖生活。我不断的为他续水,一边耐心的聊着自己的生活。我总是往好处说自己,把自己的生活描绘成一片光明。

父亲非常的满意,喝了一壶开水还没有想睡觉的样子。他说:“和你说说话,我的心里就踏实了。”

终于,他说自己累了。父亲安然的进入了梦乡,响起了我曾经非常熟悉的鼾声。这鼾声是多么的亲切呀!望着眼前酣睡的父亲,我想到很多很多,他曾经为我迷路回不了家而焦急,曾经天天抱我上床睡觉,曾经在最艰苦的日子里自己挑吃尽碗里的番薯丝,将剩余的米饭留给我吃……如今我有多少关心过他呢?这曾经非常熟悉的鼾声已经好几年没有听过了……

想到这一切,我不由的潸然泪下。

后记

写了这些关于父亲的话题,总感到文笔的无力。父亲于我,不仅仅是父亲这个称呼,他给予我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东西,一种默默的嘱望,一种默默的希冀。正是在这样的期望中,我不敢轻易的放弃生活中我应该努力的地方,因为我的身上,寄寓了父亲太多的梦想。我要以父亲般的坚韧去面对生活和工作,即使失败了,父亲也会为我骄傲的。

愿父亲战胜疾病,安享晚年。这是我最大的期盼。

献给爸爸的花,爸爸最喜欢养花,祝爸爸快乐健康长寿!









































北京哪家医院可以治白癜风
北京哪家治疗白癜风安全
  • 上一篇文章:
  • 下一篇文章: